周耘芳
太阳落下山，红菊还在菊花基地里忙。这个点，无露水，太阳光线弱，采摘的菊花新鲜，加工出来的菊花颜色金黄，口感好。
待把菊花采摘完，又把一袋袋菊花码在三轮车上，发动车，红菊乘着凉飕飕的风，向家里飞奔。把菊花堆放在仓库里，走进家门，电灯下，儿子正帮失去左臂的姐姐做作业。红菊问：“肚子饿了吗？”姐姐站起来，用手擦了擦鼻子说：“妈妈，不饿呢。”听女儿的话，红菊感到鼻子酸酸的，暗暗地恨自己瞎了眼睛。
那年高中毕业回到家，父亲说：“不要怕，跟我一起种菊花。”红菊知道，父亲种了几十年观赏菊花，品种越种越多，面积越种越大，家里盖了楼房，买了车，日子逐步殷实起来。菊花种多了，销售压力也大。这天，家里来了位叫红哥的小伙子，个头高高的，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，讲起话来笑眯眯的。他见到父母，笑着说：“菊花不好卖，销售全包在我身上。”红菊觉得红哥人长得好看，还会说话。一些时，红哥开着车，把一车车菊花送到外面销售，不多时就换回大把大把票子。闲下心来，红哥时不时地找红菊说话：“我家田地多，是种菊花的好地方。”红菊回答：“你家土地再多，与我不相干。”红哥说：“嫁给我，土地不就是你的。”一来二往，红菊抵挡不住红哥甜甜嘴巴，二十出头，就嫁给了红哥。
成了红哥的媳妇，红菊接连生下一双儿女。起先，和红哥一起种植观赏菊花。种来种去，红菊觉得种观赏菊单一，收入不多，又开始种起能入药、能当饮用品的金丝皇菊来。红菊种金丝皇菊，红哥在外面跑销售，日子过得比菊花还香。
这天，天黑下来，红菊妯娌裁逢嫂跑进门说：“不要只顾低着头赚钱，要把红哥看紧点。”红菊听了回答：“又不是三岁娃娃，怕他飞了。”“傻女人，犟脑壳。”丢下一句话，裁缝嫂消失在夜色中。一些时，红菊感到不对劲，以往红哥不管多忙，总是要回来陪陪自己和儿女。可近段时间，见不到他的人影子，有时回到家里，不是一身酒气，就是像打了霜的茄子，有气无力。
进入夏天，菊花长势正旺。老天爷像瞎了眼睛，一个多月不下雨，半人高菊花开始发蔫。下午，架好电线，扛来水泵，红菊从池塘里抽水给菊花浇水。见到妈妈浇水，女儿跑过来说:“妈妈，我给你帮忙。”红菊说：“你还小，用不上你帮忙。”说完，红菊推开电闸，水哗哗流进菊花田。“哎呀”一声，女儿手碰到电线，倒在菊花田里。红菊急忙合了电闸，性命保住了，女儿永远失去左手膀。
过了几天，带着一身酒味，红哥歪歪斜斜来到医院，见到失去手臂的女儿，来到红菊面前，“啪”地打她一耳光，说：“没用的女人，女儿往后你养着。”红菊脸上火辣辣地痛，她什么话也不说，泪水刷刷地流。
之后，红菊很少见到红哥。她想，红哥一定忙，说不定在办什么大事。这天，裁缝嫂又到家里说：“你这个傻婆娘，红哥外面有人了。”红菊笑了笑回答：“我的男人我知道，不会做出格的事。”红菊心想，要稳住神，可不能学裁缝嫂。她本是村里有名的裁缝，可她心里不满足，总想到城里赚大钱。丢下裁缝哥，跑到城里租房子，开起裁缝店。钱没有赚着，还一脚踢了裁缝哥，嫁给城里男人。
一个多月，红哥没回家。红菊心里七上八下，担心会出什么事。放下家里的事，红菊到城里转了大半天，找不到红哥的影子。来到城边酒店，一个包房里传出红哥叫喊声，红菊从门外偷偷看，果然是红哥，还有几对男女。红哥嘴里叼着香烟，右手搂着嘴巴抹得红红、头发金黄的女人。红菊没吭声，用手抹了抹眼睛，揪了揪鼻子，搭上回家的班车。
过了一段时间，红哥回来了。他对红菊说：“离婚吧，受不了天天种菊花、卖菊花日子。”红哥离开家，红菊进了城。裁缝嫂得知消息，把红菊接到裁缝店说：“进城来混吧，种菊花种不出好男人。”红菊回答：“谢谢你的好心，我的事情，我做主。”离开裁缝嫂，红菊来到农机公司，还去了电脑销售店，买了菊花加工机械，还有电脑设备。她想，仅会种菊花是不够的。种出菊花来，要精细加工，要学会上网，学会市场营销。
秋风阵阵，金丝岳菊朵朵开放。眼下，正是采摘、加工、销售菊花旺季，红菊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。洗了手，红菊跑到厨房给儿女做了饭菜，又急匆匆跑到菊花加工车间。宽敞车间里，菊花加工设备响起来，雪亮的电灯，照亮了乡村漆黑的夜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