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戈
杨帆到远岔村当了两年扶贫队员,和村里的贫困户建立了亲戚关系,现在根据安排已经回城,但每遇节假日,还会去村里串门。
国庆假期,他提了两盒月饼到联系的耿伯家拜访,不想心被拽得生疼:耿伯久治不愈的儿子撒手人寰后,儿媳又遭车祸命丧黄泉。耿伯一阵嗟叹一串长泪,说:“小杨啊,人间不乏伤心事,我乃伤心第一人。你看,我们远岔村离城远,我家硬劳力少,就是进趟城卖几只鸡也难啰!日后抚养孙子真难哪!”杨帆边递纸巾边安慰:“您莫伤心,保重身体。我来就是和您商量合计,解决问题的。”
杨帆知道,远岔村既偏僻又贫瘠,村民多靠养殖业改善生活条件,但鸡鸭需要进城去卖,耿伯要护田,老伴微中风,赶集卖鸡实为不易。耿伯领杨帆走到后院,指着那群散养撒欢的鸡说:“小杨你看,鸡是土鸡,下的蛋是土鸡蛋,但城里人下乡买,一是地方不好找,二是太麻烦,谁来买呢?”杨帆应和,是啊是啊,货好还要有柜台,戏好还要搭舞台。鸡卖出,蛋换钱,中间不可断了链……
耿伯给鸡撒谷子,杨帆在左思右想动脑子。他看见院中一个鸡笼,眼睛一亮:“耿伯,这鸡笼能关多少只鸡呀?”“两层笼子,能关50只鸡哩。”耿伯回答。“您看这样好不好,我今天刚好开着皮卡车,顺带一笼鸡进城,安顿在我家车库,然后我在网上边吆喝边卖鸡,卖完再来拖,应该不费事。”“有劳你了。”耿伯喜上眉梢,“咯咯咯”地把鸡唤进笼,帮杨帆把笼抬上车。杨帆就风驰电掣地将车开到了小区门口,等跳广场舞的人们一阵风回了家,才一咬牙将鸡笼扛进车库,又在鸡笼上下两层撒满谷粒放了水碗,才如释重负回到家里。
妻子跳舞回家,走到杨帆跟前嗅嗅鼻子,“噫,怎么回事?别人下乡,不是酒味就是土味,你哪来的鸡屎味?”“只要不是女人的香水味!”杨帆理直气壮。妻子回眸一笑:“量你不敢!”
杨帆无暇逗笑,立马洗澡完毕就向自媒体朋友求了援。一个医院的朋友说,我院食堂哪天不买鸡不煨汤?你明早送20只过来。另外一个回复说,我刚问了一个办厂的“老粉”,他设宴招待长假加班工人正要买鸡,你瞌睡碰到了枕头,明天送30只吧。杨帆岂知卖鸡这样顺风顺水随心随愿,本来一颗忐忑的心一下子归于舒坦,当晚睡得异常酣畅。
次日清早,他把鸡送到医院食堂,又和食堂负责人达成协议:每隔两天送10只鸡,一月一结账,节假日若增加,随时再联系。
杨帆带着卖鸡的钱和好消息,下班就赶到耿伯家,胸有成竹地说:“耿伯您只管多养鸡,我保证都卖出去!”耿伯深受感染幽了一默:“小杨啊,你真是‘铁耙耙地——道道多’哩!”
当晚又拖了50只鸡,一周就销完,如此往复,相安无事。就是到了第五周,杨帆的妻子发现怪异:他每天早晚急匆匆出门,天天臭烘烘进屋,即令他从实招来。杨帆娓娓道来后,妻子竟哑然失笑地欣然应允。杨帆煞有介事地伸出大姆指点赞:“贤妻!贤妻!”妻子嫣然大笑。
杨帆偕妻一起去给鸡投食,妻子亲眼见到鸡下的蛋热乎乎亮晶晶的,觉得好玩,爱怜不过,于是亲自拣出笼中的蛋,说:“这些鸡蛋我都买了,你看行不行?”杨帆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:“你买你买,谁不让你买?”
夫妻二人打情骂俏出门,不料听到一声断喝,“终于破案了!原来是你俩,‘事出反常必有妖’!我们正琢磨满小区的鸡屎味哪来的。”说完就给创卫办打电话,要求来人现场处理。
创卫办来了人,杨帆的妻子来了气:“你们吓哪个!我们既不是偷来的鸡,又没有放到小区散养,关到自家屋里卖,违反了哪款哪条?真是岂有此理!”
物业管理员听了她的话,脸气得通红:“鸡毛漫天飞,鸡屎味到处弥漫,鸡叫得左邻右舍不安宁,跟我们创建文明卫生小区格格不入,你还有理?真是不可理喻!”
创卫办负责人边制止吵闹,边把杨帆拉到旁边问清原委,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扶贫,便和物业一同协商:暂时允许鸡在小区过渡几天,等到上班另谋良策。
不久更好的落脚点找到了:创卫办向市场办寻求帮助,市场办提供了蒲阳菜市场一间工具房安置鸡笼,在那里卖鸡更适宜更便捷。杨帆喜出望外。
杨帆在该工具房门楣上贴了一个标牌——扶贫鸡售卖点,联系人杨帆。从此他的手机响个不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