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晟
“梅天下梅雨,纷纷乱如丝。”梅雨,像贪玩的孩子,忘了回家,一下就是三五天。
小时候,梅雨到来,我就像水中的鱼儿,满心欢喜。
噼噼啪啪的雨点,敲打在青灰色的瓦片上,演奏着一首欢快的曲子。屋顶上,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。千百条水柱,挂在屋檐,连成一片,像一道道透明的帘子。
雨帘洒在地面,屋后的水沟变成一条条小溪。溪流欢腾着,跳跃着,涌向门前的小河。
小河水满,漫过堤坝。鱼儿顺流而下,在坝下的草滩上,露出雪白的肚皮。我虾耙一伸,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,轻松地装进了笆斗。一顶斗笠,一块雨布,一个虾耙,一只笆斗。一群孩子,像一只只兴奋的水鸟,守在滩涂。
父亲去世后,我和母亲相依为命。父亲留下的瓦屋,我们无力翻修。梅雨季节,天上下大雨,屋内下小雨,家里的坛坛罐罐都用来接漏。这个坛子满了,换上另一个坛子。将接满水的坛子倒干,准备再换下一个坛子。母亲手忙脚乱,还是无济于事。到处湿漉漉的,屋内也只能赤脚走路。床铺被挪到巴掌大的干处。
“若问闲愁都几许。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,梅子黄时雨。”在异乡求学,读到“贺梅子”《青玉案·凌波不过横塘路》中的句子,总想起母亲。连绵的阴雨,老屋的土坯房浸淫在雨水中,会不会倒塌?母亲患有风湿的老腿,是不是很疼?这时的心情,就像梅雨季节的天气,阴沉、郁闷。
“一帘梅雨炉烟外,三叠阳关烛泪前。”梅雨时节,我又想起母亲。不知在另一个世界里,这时候下不下梅雨?